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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好久不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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走出公館的時候, 已經是晚上。

時書彥因為有公事,不能太長時間跟在他們左右, 所以提前走了。

他走之前不放心時遷和自己爺爺,特別囑咐時妗跟著他們, 時妗推掉了公司裏的事情, 扶著時勵往目的地走。

田心擔心自己的一雙兒女,也跟了過來。

時勵似乎不在乎跟過來有多少人, 田心剛剛走過來,他沒有拒絕。

時遷原本是走在何鳶後面的, 結果後來走著走著,走到了隊伍末尾。

時妗一開始還扶著時勵,田心給她使了一個眼色, 換成她去扶時勵,而時妗被發配到了後面, 走到了時遷的邊上。

這個隊伍就成了田心扶著時勵走在最前面, 何鳶走在時勵的身邊, 時妗和時遷走在最後。

時妗小聲問道:“你怎麽回事?”

時遷看到他姐姐走下來的時候, 心裏就咯噔了一下。

雖然猜到時妗要問他什麽, 只不過沒想到她問的這麽快。

時遷裝傻:“什麽怎麽回事?”

時妗眉頭一皺:“你少給我裝傻。”

時遷摸摸鼻子:“我沒有, 你想問什麽。”

時妗:“何鳶, 她是誰?”

時遷幹咳一聲:“顯而易見, 你弟妹。”

時妗猛地給了時遷腦袋一下。

時遷挨了打, 老老實實的開口:“我也不知道。”

他準備瞞著時妗。

時妗的目光放在何鳶身上。

時勵沒有避諱家裏人, 直接跟何鳶聊起了往事。

他們聲音不大不小, 正好是可以讓時妗聽到的聲音。

當然,在他們身旁的田心也自然能聽見。

巨大的信息量告訴二人:何鳶絕對不是常人。

一個時勵叫‘姐姐’,模樣卻只有二十來歲的人,怎麽可能是普通人!

懷著深深的疑惑,眾人跟著時勵來到了一個山莊。

何鳶看到這個山莊,瞳孔微縮:“麗華山莊。”

時勵回頭:“阿鳶姐,我們已經到了。”

時遷也楞了一下,不為別的,何鳶每一回藏委托人的屍體,就是藏在麗華山莊裏面。

時遷也曾好奇過,淮京像這樣高檔的山莊不少,為什麽何鳶選擇這裏。

何鳶只給了一個模棱兩可的回答,時遷推測出來,只知道麗華山莊的陰氣大勝,是個極其適合養屍的陰地。

看來當年時勉看重這裏的原因也是這個。

時勵解釋道:“麗華山莊是我命人修建的,這裏原本是座荒山。”

時遷恍然大悟,心道:這就說的通了。

時勉當年要做的事情乃是逆天而行之事,把自己的魂魄留在人間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,少不了要一個天時地利人和的地方,而那時候他找的道士們恐怕就尋到了麗華山莊的位置,在時勉重病的時候,時勵建造了這個山莊。

後來何鳶看上了這塊地——她應該是山莊建成之後才找到這裏,否則現在也不會這麽驚訝。

時遷默默地看了何鳶一眼。

何鳶此時有些無奈,時勉竟然離她這麽近,她卻從來都沒察覺到過,是自己太不在乎了,還是時勉這個局做的太好了。

時妗念叨個不停:“我讓你找女朋友是我說的,但是我說過你可以找這種女朋友嗎,你老實告訴我,你上哪兒……”

時遷無心聽她嘮叨,勢如破竹的往前擠去,楞是在時勵跟何鳶中間擠出了一個人的位置。

時遷假惺惺的扶著時勵,說上來照顧祖爺爺,實則身在曹營心在漢,兩眼珠子都快落到何鳶身上了。

時勵哪會不動時遷的鬼腦筋,哼了一聲,讓他不用扶自己。

時遷裝模作樣的感慨幾句,立刻黏在何鳶身邊。

“阿鳶,你走這麽快幹什麽,有這麽急著想見人嗎?”

何鳶沒說話。

時遷再接再厲:“我說,你跟我太爺爺的哥哥到底是什麽關系,你從來都沒跟我提起過。”

何鳶:“閉嘴。”

時遷哪兒能閉嘴,他一路上都盡顧著吃醋了,越臨近目的地,心裏就越酸的厲害。

麗華山莊的董事長誠惶誠恐的出來接待了時勵等人,時勵大晚上的把人從床上喊起來,頗不好意思,董事長怎麽敢讓時勵道歉,他連忙鞠躬,馬屁話說了一籮筐。

時勵一年總要來麗華山莊住上一次,董事長雖然不明白為什麽,但沒有多問。

與其說是時勵住在這裏,倒不如說他是過來看時勉。

當年那些道士不知道擺了什麽法陣,做好了之後,只說時勉的魂魄已經被留在那間小屋子裏了,只要活人不要去推開,一切就萬事大吉。

時勵一直記得這些。

當然,一開始他也擔心道士們弄虛作假,畢竟魂魄這事兒,說出來實在是太不科學了!

人又看不見這玩意兒,如果道士是皇帝新衣裏面的騙子,時勵豈不是白忙活這麽久。

但偶然的幾次,時勵站在門口,絮絮叨叨的對著一扇門說了很多往事,門裏突然給了他回應。

本該空無一人的屋子,突然響起了腳步聲。

那聲音時勵太熟悉了,他曾在無數個夜晚伴隨著這樣的腳步聲入眠,一重一輕,那是他哥走路的習慣。

時勵也正是這樣,才全身心的相信,時勉的魂魄就在裏面,他找來的道士沒有故弄玄虛。

眼下,一行人終於走到了這間小屋子前面。

它坐落在麗華山莊最深處的別院裏,推開院子的門,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陰氣。

時妗打了個寒顫,至今沒明白時勵帶何鳶到這裏來見什麽人——她和田心都沒有想到,時勵要何鳶見的這個人,竟然是死去多年的元帥。

時勵站在院子裏,猛地咳嗽起來。

他年紀大了,經不起來回折騰,咳了片刻,開口:“阿鳶姐,我哥就在裏面。”

他一指院子正對面的小屋。

那屋門上被一把厚厚的枷鎖給鎖住,鎖鏈拖到了地上,上頭還用一層一層的黃符包的嚴嚴實實,怎麽看怎麽詭異,活像鬼片現場。

田心有些害怕,往自己兒子身上靠了一靠。

時遷緊緊的盯著屋子,心想:時勉就在裏面嗎?那個和阿鳶有過去的男人,比我更早認識她的男人?

他環顧了這個小院子一圈。

這院子還挺大,青石板做的地板,邊上很有閑情逸致的種了幾棵樹,高高低低的盆栽擺放的錯落有致,庭院裏很幹凈,看起來是有人經常打掃的。

何鳶率先往前走去,時遷想拉她,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,一股失落的感覺襲來,他到底沒有抓住何鳶。

應該說,現在用什麽理由抓住何鳶,都不對勁。

他一想到屋子裏的男人等了何鳶幾十年,死了之後都不會去投胎,這份感情實在是令人動容。

可時勉的感情越令人動容,時遷就越難受。

何鳶一步一步走到門口。

厚重的鏈條生了銹,一路掛在地上,一圈一圈的堆成了一團。

她伸出手揭開裹了好幾層的黃符,裏面的鎖在她手上哢嚓一下斷了。

田心小聲的驚呼一聲——畢竟她頭一次看到有人能徒手掰斷近五公分厚的鐵鎖。

時勵目光死死的盯著那扇幾十年沒有被打開的門,何鳶緩緩推開她,木頭門被推的嘎吱作響,在寂靜的夜晚裏面格外清晰。

院子裏的光一下子就暗了。

時遷擡頭,發現烏雲不知道什麽時候遮蔽了月亮,使得周圍的一切都消失在黑暗裏。

被打開的房門也愈加幽深,那門後不像是房間,倒像一個通向地獄的深淵。

何鳶面色淡定,不似站在院子裏的普通人那麽緊張。

她實力過於強悍,導致世間除了天罰,很少有能強過她的生物——或者非生物。

門後還有一道高高的門檻,她跨過去,身影消失在門後。

時遷緊張的咽了下口水,想追過去,被時勵阻止了。

“你在這兒呆著!”

時遷委屈道:“太爺爺……”

時勵:“只需要一會兒,你就這麽小氣,這一會兒都不行嗎!”

時遷默默閉嘴。

另一頭,何鳶進去之後,點燃了蠟燭。

屋內沒有燈光,這也是因為沒人敢開這扇門接電路的緣故。

蠟燭進去的時候,忽明忽滅。

何鳶走了兩步,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聲音。

她大約有幾十年沒聽到這個聲音了,它從後面傳來,聲音裏夾雜了顯而易見的顫抖和不敢置信。

“……阿鳶?”

何鳶把蠟燭放在桌上,隨意的往邊上凳子一坐。

火光著涼的地方,出現了一團濃郁的白霧,霧氣很粘稠,慢慢的從屋子四面八方聚攏在一起,最後幻化成一個有些透明的人影。

何鳶擡了擡眼皮,開口說道:“時勉,我讓你這麽做了嗎。”

白霧裏的男人震驚的不能動彈,他雖然是魂魄,卻也保留了活人的喜怒哀樂。

他的眼裏落下淚來——鬼哭,這不是一件好事。

鬼跟人不同的是,鬼已經很少帶有強烈的情緒,大部分鬼停留在人世間不是因為執念就是因為報仇,時勉就是前者。

但他身份特殊,按道理無論有多強的執念,他都應該會去輪回轉世,可時勉自己放棄了這個機會,他不要來世的榮華富貴,只求留下今生的回憶。

時勉像頭固執的小龍,回憶就是他的寶藏,他守著自己的一方寶藏,執著的等著何鳶回來。

但何鳶真的回來了,他卻不知所措。

“為什麽不投胎。”何鳶問道。

時勉抿著唇,身影愈發清晰:“你為什麽要走。”

何鳶:“我說過,你不要找我。”

時勉聽罷,一股翻山倒海的委屈全都倒過來了:“你憑什麽不讓我找。”

何鳶揉了揉眉頭:“你有功夫等我,不如找個好日子投胎,這輩子也快壽終正寢了。”

時勉的魂魄穿著一件上個世紀的白色棉衣,看起來柔弱的很:“然後我會把你忘記,安安穩穩的過完下輩子嗎?”

何鳶點點頭:“這才是你該走的正道。”

時勉道:“我如果不想呢?”

何鳶:“你不是如果,你已經這麽做了。”

她看起來動了怒,時勉這男人,是她一手帶大的,她多少有些長輩的心態。

在何鳶看來,這兔崽子完全就是叛逆期到了,她說一句對方頂兩句,擺明了跟她對著幹!

她當年走了之後,萬萬想不到時勉還能搞這麽一出,真是翅膀硬了不服管教!

片刻後,時勉開口:“我沒想到你真的會回來。”

何鳶看了他一眼,眼神裏充滿了無奈。

可這眼神不是時勉要的,何鳶總是拿這個眼神看他:有無奈,有欣慰,有寵溺,唯獨沒有他要的感情。

何鳶至始至終都只把他當個小孩兒看!

他沈默了很久,慢慢開口:“我知道你是誰。”

“我死後不久就知道了。”

時勉:“以前我搞不明白的東西,等我到了另一個世界之後才明白,我從很多鬼魂那裏聽到你的故事。”

他:“所以我很開心,你不會老也不會死,也不會來見我,唯獨讓我難過的是,我被困在這裏,哪裏都不能去,否則我早就來找你了。”

何鳶道:“時勉,聽我的話,你強行留在人間沒有好處。”

時勉:“我知道,我見到你了,這就是最大的好處。”

“你還能跟我說話,還站在這裏,哪怕是現在讓我魂飛魄散,我也沒有怨恨。”

何鳶揉了揉太陽穴,心道:啊……大麻煩啊。

這小孩兒什麽都好,就是鉆牛角尖。

時勉的情緒緩和下來,問道:“門外的是阿勵嗎?他經常來看我。”

何鳶點點頭。

時勉:“他變老了。”

何鳶:“人都會變老。”

時勉:“我能感受到他。”他說:“他今天還帶了其他人來。”

何鳶望著他。

時勉:“是他的後代嗎?”

“是。”

時勉說道:“我沒有與別人成親。”

何鳶嘆了口氣:“時勉,你何必。”

時勉笑了一聲,他這樣笑起來,有了幾分當年直率的模樣。

“這是我的事情,我覺得它是有必要的,你可以拒絕我,但是你不能不讓我喜歡你。”

“阿鳶,我喜歡你是我一廂情願,從來沒奢望你回應我,但是我想不到你會走的這麽幹脆,早知道……”

“我就不把喜歡你表現的這麽明顯了,我如果把感情藏起來,你說不定不會走。”

何鳶聽罷,頭疼極了。

一想到時遷在外面,頭更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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